“哈德良陛下,元老院传来的消息,他们对你最近的肃清行动很不满!”说话的是近卫*团指挥官,先皇图拉真陛下最亲密的朋友,也是现任皇帝哈德良的监护人之一阿提安阁下,他神情严肃,但看向哈德良时,仍流露出关切之意。“哦?就因为我杀了反对我的四位前执*官?阿提安叔叔,您清楚的,这件事情我必须完成,他们犯的是叛国罪。”阿提安摇头:“那阿波罗多格斯呢?”“他?”哈德良脸上浮现出某种奇异的神情,说道:“阿波罗多格斯与*治无关,但在更神圣的领域,他不该狂妄自大,试图凌驾于帝王之上。”“关于建筑,我比他更具权威。”……
热爱建筑的帝王
哈德良,罗马帝国第十四代皇帝,自幼沉迷希腊文化,在诗歌、艺术、数学、天文甚至建筑领域都有较高造诣。
不过,当时罗马最著名的建筑师阿波罗多格斯却认为哈德良是个门外汉,对于建筑一窍不通。
一次图拉真与阿波罗多格斯讨论建设方案,哈德良从旁插话。
图拉真性情宽和,没有多说什么。阿波罗多格斯却嘲笑道:“傻蛋!还是玩儿你的大冬瓜去吧!你压根儿不懂建筑!”
哈德良喜爱的风格与阿波罗多格斯有着本质的不同,后者大开大阖,对称规整,而哈德良却喜欢随兴而为,并不遵守“传统规则”,尤其偏好圆形穹顶设计——也就是被嘲笑的“大冬瓜”。
在阿波罗多格斯看来,那些“大冬瓜”既不美观,更不实用,要完成一道坚实耐用的穹顶,需要比泥沙更柔软、比大理石更坚固的材料,除非天降神迹,否则根本不可能完成。
哈德良登基之后,立刻找借口杀掉阿波罗多格斯。
在那个短暂而动荡的时期,一个建筑师的死亡,似乎并不能掀起多少风浪,元老贵族们很快将这件事淡忘。
罗马的建筑师和工匠们却不能失去领导者,哈德良亲自参与建筑设计,其中就包括了被后世喻为罗马“万园之园”的蒂沃利别墅。
私人别墅
哈德良离宫,又被称为哈德良别墅,位于距离罗马都城30公里的蒂沃利山间,景色宜人,是个休闲度假的好去处。
哈德良看中这里,是为了远离元老院那群老顽固。哈德良与养父图拉真不同,他更愿意将建筑用于服务自身,而非为了罗马市民的福利。
哈德良离宫占地约1.2万平方公里,大概相当于两个罗马城的面积。
我国保存至今的北京故宫,占地仅0.72万平方公里。被烧毁的圆明园虽然规模更大、园林建筑更为恢弘,但以独特性以及对后世的影响而论,似乎尚不及这座罗马皇帝的私人建筑。
为何这样说呢?
哈德良离宫中有许多富有艺术气息的建筑设计,同时也采用了各种巧妙的技术手段,解决了以往建筑中的诸多难题,比如哈德良最爱的圆形穹顶设计,在离宫建筑中已运用娴熟。
据说,哈德良为解决穹顶所需的材料问题,召集了大量的工匠做实验,从上百种石材、泥沙中调试出合适的配比,以达成“比泥沙更柔软、比大理石更坚固”的建筑需求。
这位聪明的建筑师皇帝很清楚一点,当年阿波罗多格斯反对他的理由并非毫无见识,而是一针见血地戳中了这种穹顶设计方案的弊端:缺少现成的可弯曲成形的材料。
哈德良想到用“混凝土”解决这一问题,但他很快就发现,用普通的碎石、泥沙调制出的“混凝土”并不坚固,一段时间之后,筑好的穹顶坍塌了。
一定有更适合的材料!更适合的配比!
一个偶然的机会,有人献上某地的火山灰,他发现这种灰浆更具黏合性,而且凝结之后十分坚固,比得上硬石,完全可以用来满足皇帝的需求。
哈德良重赏了工匠,在此基础上又加以改善,终于解决穹顶的难题。
早年,他与阿波罗多格斯所起的争执,已无需再辩,他创造了神迹,他即是神。
灵性之水
此后,哈德良在许多建筑中都运用了圆形穹顶设计,比如万神殿、维纳斯神庙等,同时也深深影响了欧洲建筑风格,这种设计更能烘托出肃穆、宏大的宗教氛围。
万神殿不过,哈德良现在修建的是私人别墅,无需注重宗教的神秘和伟大,他只为与自己挚爱的情人安提诺乌斯一起享受生活。
一次,二人携手来到水上宴会厅用餐。
这也是离宫一处奇景,大厅内布置着高面长桌及柔软坐榻,低处设计有浅水槽通至厅内,长桌的对面,几处造型独特的喷泉,不断吐出细流,如碎玉溅珠,如果恰好有阳光照射进来,还可能看到淡淡的七彩光带。
潺潺水流声中,与心爱之人细语交谈,偶尔互喂食物,这等享受真是神灵也比不了。
哈德良对自己的生活满意极了。
有一次,乖巧的安提诺乌斯提了个问题:为什么水不能从大厅顶上喷下,就好像一匹彩色的绸缎一样。
哈德良沉默了,作为一个建筑师,他有挑战“不可能”的冲动。
很快,他想到了办法,在穹顶事先埋设水泵,将渠水引至穹顶,这样不仅可以制造出喷泉,小型瀑布也不在话下,甚至可以让水帘在就餐者面前落下。哈德良的设计超前,成功讨得了情人欢心。
多年后,哈德良巡视埃及途中,安提诺乌斯落水溺亡,哈德良悲痛欲绝。在离宫内,摆放了大量安提诺乌斯的雕像。
英雄落幕
失去爱情,帝国大业也都已完成,哈德良似乎再没有牵挂。
他日渐衰老,已经无力四处旅行,更加致力于将各国的风情“浓缩”到离宫当中。
模仿埃及坎奴帕斯运河而建的河渠、埃夫里普矩形大水池、维纳斯神庙,以及诸多装饰的壁画、雕像,这些都是他旅游中最美好的回忆,异域风情使得离宫成为当之无愧的“万国之园”。
即使如此,美丽的庭院、水景也不能延缓哈德良的病情,他连行走都变得困难,只能躺在四人抬的大轿上,出去透透气。
哈德良曾经是勇武、健美的象征,而如今,他只是个可怜的垂死挣扎的老人,他不断回忆早年的风光,更觉痛苦难忍。他想要自尽,却连那丝力气都没有。
他让一名奴隶将短剑刺入他的胸膛,奴隶尖叫着逃走了。
他让养子安敦尼结束自己的生命,安敦尼流泪恳求:求您!不要让我成为一个弑父的罪人!
他让心腹御医为他提供*药,老医师苦苦思索了一夜,最终选择用*药结束自己的生命。
在这世上的人,求生固然艰难,有时候,求死却更加不易。
哈德良终于屈服了,他的心已经死去,肉体却还未曾消散,但他已经不能再待在这个令他既痛苦又甜蜜的地方,他指挥着轿夫将他抬往海边,也许,在那最接近神性的海洋里,他才能够参悟到死亡的真谛。
哈德良离宫,在失去它的主人之后,很快被弃用,毁损得严重,甚至一度有流浪汉游荡其间。
英雄落幕。离宫,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