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睫毛与祭祀典仪
第二天就是暑假最后一天了,也是梅兰妮来说服四月摘掉假睫毛最后的机会。于是,晚餐后,她上楼来到霍尔老夫人家找四月玩,还捎带了两本从图书馆借的书,一本是她自己正在读的,另一本是她确信四月应该想读的。
在四月的房间里,她们聊着埃及游戏,还聊着明天早晨的开学典礼,比如该穿什么衣服之类的。随后,梅兰妮提议她们读会儿书,于是两个女孩便舒舒服服地趴在四月的床上,开始埋头读起来。果然,四月又起身将假睫毛摘掉了,这样能看得清楚些。
然而,这一次,她们都没法把心思放在书上了。四月满脑子琢磨着明天的开学,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无论威尔逊学校的人是否友好都无所谓,反正多萝西娅很快就会写信过来让自己回家的。多萝西娅--四月感觉自己已经好几个世纪没见到她了。四月闭上眼睛,试图在脑海里描绘母亲的容貌,但这一晚,母亲的形象总是模糊不清,整个就是一团混沌--混杂着笑声、说话声、举手投足和各种色彩。可即使那只是一团亮丽的混沌,无论有多么遥远也总好过眼前这单调灰暗的现实。
梅兰妮也无法全神贯注地看书,因为她正惴惴不安地想着自己马上要做的事。事实上,两个女孩都在努力装出一副无忧无虑的轻松模样,而当卡洛琳进屋提醒她们该上床睡觉了,明天一早还要去上学时,她们都偷偷松了口气。假睫毛就放在四月的梳妆台上,梅兰妮在出门时成功地从假睫毛旁边走过,由于假睫毛上用于固定在眼睑上的胶水还没干,梅兰妮的手只消轻轻一带,就把假睫毛都顺走了。满心夹杂着胜利的喜悦和骗人的不安,梅兰妮将假睫毛拿回了家,藏在自己的衣柜里。她打算先这么藏着,等刚开学这几天过了再说。之后她再把假睫毛送回去,悄悄放到四月的梳妆台下面,好让假睫毛看上去就像是自己碰巧掉在了地上。而到那个时候,四月肯定早就忘了要戴假睫毛上学这回事了。
不过就算没有假睫毛的问题,梅兰妮也很难将四月改造成威尔逊学校能够理解和欣赏的那种人。四月顶着一头随意拢上去的乱糟糟的发型,依旧围着她妈妈的那件旧裘皮披肩,尽管她奶奶已经给她买了两件漂亮的新毛衣。另外,一遇到自己不认识的人,她依旧会摆出高傲的好莱坞做派,而最糟糕的是,一旦有人捉弄她,她就会大发雷霆。梅兰妮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在威尔逊学校的同学们眼里,四月所知所能的一切以及她的与众不同都只会使她显得更加自以为是和行为乖张,而她的勇气也只能意味着如果有人戏弄她,她会毫不客气地一拳捣在对方鼻子上,无论那会儿周围有多少老师在一旁看着。
这种情形至少持续了一段时间,但是由于梅兰妮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中间调解,没过多久,情况便开始有所好转。六年级的同学们开始发现其实四月是一个特别有办法让生活变得有乐趣的人。比方说,每当她在课上举手回答问题,她的答案通常都不是老师想要的标准答案,但绝对是那种特别好玩、特别令人着迷的答案。而一旦到了要展示勇气的时候,无论用脚后跟将身体倒悬在最高的那根杠子上,还是放只臭虫到校长的办公桌抽屉里,你都能期待四月一马当先、精彩无敌的表现。
到了九月份的第三周,尽管六年级还有学生捉弄四月--现在只是保持安全距离,远远地捉弄罢了-一但他们一想到四月,自豪之情便不禁油然而生,就好像四月是专属于他们的小怪才。再后来,托比和肯给四月取了外号,到这个时候梅兰妮才松了口气,确定最糟糕的时段已经过去了。托比·艾尔维拉和肯·卡马塔是班上最厉害的两个角色,但如果你真的无可救药了,那他们反倒不会注意你,就好像你根本不存在。所以当他们开始管四月叫“二月”时,梅兰妮便知道一切都理顺了。这或许也是一种戏弄,却再也不是那种对外来者的排斥。
与此同时,在每天下午以及周末,埃及游戏也渐渐成形了。每天一放学,两个女孩就从托儿所接上马歇尔,匆匆忙忙回到家,之后,她们便有时间回到她们的埃及,一直玩到五点半左右,差不多是卡洛琳和罗斯夫妇下班回到家的时候。
那座披棚神庙目前已经有了两方祭坛和两尊神,鸟浴做的祭坛被挪到了右侧,而在其左侧摆放了邪恶之神赛特的祭坛。这座祭坛是用装鸡蛋的盒子做成的,上面盖着一条旧床单,而邪恶之神赛特是用泥巴捏成的,风干后形状很像一只梨。四月和梅兰妮一次又一次地寻找着合适的赛特塑像,曾经一度她们都想试试施米茨杂货店里卖的中国灶王爷的塑像,但灶王爷的形象彻底不对路,太温和喜人了,没有半点邪恶。最后,她们只能靠自己亲手做一个邪恶之神塑像,于是就从卡萨罗萨达公寓楼跟前那片没什么生气的小花园里挖了一些黏土,捏了一个赛特出来。除了赛特那双深红色玻璃纽扣做的闪闪发亮的眼睛,整尊塑像还是做得不怎么样。其实一开始,邪恶之神的塑像竟然还让人感觉特别搞笑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游戏的展开,赛特的脸变得越来越干硬,还出现了裂缝,反倒给他的面相增加了一种邪恶的眼神和表情,而且越来越明显,他那奇怪的、塌陷的、不成形的身体恰恰就是邪恶的形状。赛特的塑像浑身疙里疙瘩地端坐在袅袅檀香之中--说是檀香,其实只是花十五美分从乌尔华斯杂货店买来的普通香--似乎酝酿着各种神秘的仪式、怪异的礼法和邪恶的阴谋,黑黢黢的,显得深不可测测,仿若尼罗河底的淤泥。
在邪恶之神祭坛的对面安放着鸟浴改造成的宝座,供奉着那位象征善良的女神,当然,女神的样貌依然是由那尊纳芙蒂蒂的半身石膏像来代表的,但随着游戏的进行,它开始被更多地叫作“伊西斯”,因为伊西斯是真正的女神,而不仅仅是王后。由于众法老身上都应该流淌着天神的血脉,因此就算将伊西斯和纳芙蒂蒂混为一谈也无伤大雅。无论叫什么名字,女神所代表的意义都是一样的--爱与美,以及各方各面的完美无瑕。
在埃及这片土地上,总是有很多可做的事情。游戏开始时,四月和梅兰妮都全身心投入到敬奉两位天神的各种礼法和仪式的编排与练习中去了。敬神礼仪非常复杂,各个步骤都需要非常细致地记录下来,这样她们才不会忘记,例如,列队行进的正确顺序、吟唱圣歌赞美诗、匍匐跪拜、喷洒圣水,以及献祭牺牲等等。一开始,所有的笔记都写在从一个普通本子撕下来的纸上,但后来因为梅兰妮字迹最好看,便由她又都将这些内容抄在葱皮纸上,并将葱皮纸两端卷起,粘在她们从巷子里找来的碎成一段段的钓竿上,而且每张葱皮纸的两端都各粘了一段钓竿,这样一来,每一页都可以像古本手卷那样自如地卷上、展开。她们决定,将来某一天,等她们找时间完成了象形文字字母的创建之后,她们会用自创的象形文字将这些内容重新抄写一遍,但目前只能暂时用英语来书写了。再后来,马歇尔发现狄安娜塑像的木质底座竟然是空心的,而且其中一边已经松动了,于是他们又有了一个完美的秘密储藏室,来存放这些神圣的记录手卷
当然,神庙和两座祭坛也都需要再装饰一下。要想给纳芙蒂蒂·伊西斯的祭坛找些合适的装饰品一点都不难,可以是鲜花、蜡烛、珠串、美石,还可以是用玻璃吹出的小鸟小鹿之类的。事实上,只要是美丽的事物,似乎都适合美丽可爱的女神。有一天,梅兰妮把她的广告彩颜料带了过来,她们在女神祭坛背后的栅栏上画了星星、小鸟和鲜花;又有一天,她们做了个华盖罩在纳芙蒂蒂的头顶。别看那华盖是女孩们用蓬蓬的半身裙衬和蕾丝做的,经她们用剪刀、大头针和图钉这么一处理,这华盖看着还真像个华盖,绝对看不出是个裙衬了。
可是,赛特的祭坛就不那么容易装点了。有一段时间,赛特那儿只有一个香炉,还是拿旧金属烟灰缸做的。四月建议去教授的古玩店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饰品,但梅兰妮却坚决不肯跟她一起去选购。梅兰妮在这个街区住得太久了,几乎从小就是听着有关教授的各种恐怖传说长起来的。再说了,她觉得她们手里只有五十美分,这可是她们目前能凑起来的全部资金了,用这点钱能买到什么呢?因此,赛特只能将就着用它身后墙上画的蜘蛛和*蛇来作为祭坛的装饰了,另外,还有一块风干了的骨头用细绳吊在他头顶上。那块骨头个头硕大,看上去十分邪恶,悬挂在邪恶之神头顶时被风吹得拧来转去,那效果真是再好不过了。为了把这么适合邪恶之神的装饰弄到手,四月还跟一只挺凶的狗斗智斗勇了一番,用了点手段才把那只狗从骨头跟前引开。
后来有一天,梅兰妮在上学路上发现了一块样子奇特的黑色石头,就躺在根本就不该出现石头的人行道正中间,而更神奇的是,如果将这块石头举到某个恰当的角度看过去,它特别像一对长长的尖瘦的下颌,上面还长着突出的鼻子和锯齿状参差不齐的牙齿。
“毫无疑问,”四月说,“这块石头不一般,绝对的。”
于是,她们将石头也摆在了祭坛上,并将它命名为鳄鱼石。从此,鳄鱼石就成了邪恶之神赛特很大一部分魔力的来源,既神秘又法力无边。
一开始,马歇尔只是在一旁看着姐姐们忙活,但没多久,他就不耐烦了,问道:“什么时候能多点法老的戏份啊?就像你们之前说的。”当四月告诉他还得等很久才能把一切都准备好,马歇尔的下巴又开始撅出来了。于是,为了哄他高兴,她们先让马歇尔客串某个级别较低的祭司。在接下来的仪式里,她们要将一条死蜥蜴作为供品献给邪恶之神赛特,马歇尔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淋洒着一个金枪鱼罐头盒里的“圣水”。他扮演得有模有样的,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死活要把安安带在身上,哪怕是做祭司。
一开始,四月还说,任何人都不能在脖子上挂个玩具章鱼来给邪恶之神当祭司,但最后她还是同意了,可以让这毛绒章鱼假装是祭祀典仪时穿的一种华丽的礼袍。而当仪式结束后,四月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那么小的孩子马歇尔表现得真是太棒了。“赞美诗的歌词他几乎全都背下来了,而且圣水也洒得很到位。”四月惊叹道。不过梅兰妮早就见怪不怪了。
“马歇尔就是这样的,”她说,“自打--哦,自打他刚开始会走路,他就特别像个小大人了,除了还离不开他的安安。估计在安安这点上,他还是没长大。爸爸说马歇尔需要安安,是因为他特别不想当个小屁孩,爸爸说当个小屁孩很伤马歇尔的自尊。”
四月耸耸肩,说:“得了吧,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长不大的那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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