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誉全球艺文界的英国「侦探小说女王」阿嘉莎克莉丝蒂,紧张悬疑的犯罪小说纵横文坛影视圈一世纪,广为大众读者喜爱推崇的《东方快车谋杀案》与《尼罗河谋杀案》,在年由名导薛尼卢梅以及年约翰吉乐明等人改编至大银幕亮相。
至于千禧年后的版本则由演、编、导三项全能的英国才子肯尼斯布莱纳操刀,自导自演,集结亮眼卡司,运用广角运镜、唯美色调与华服美景反衬众多嫌疑犯角色间的复杂性格与爱恨情仇。
赏析《尼罗河谋杀案》的服装细节,剧中人物的不同打扮有何隐喻?
《尼罗河谋杀案》的前世今生
年11月英国出版的《尼罗河谋杀案》实则是名探主角白罗海外办案三部曲中的首篇。
埃及任务之后,比利时名探抵达了中东两河流域的考古挖掘地点,也就是《美索不达米亚谋杀案》的案发场景。案结,白罗搭乘豪华火车返乡,途中「不巧」偶遇《东方快车谋杀案》。然而原著小说发行的日期,以及肯尼斯布莱纳电影版本,却和案情时间线前后对调。
年代,时过一战爆发的大英帝国,见证年国际金融体系崩溃以及「大萧条」时期的经济大衰退,导致全球广泛的失业与贫困,以至纳粹纷纷于欧洲本土与南美洲兴起。
虽说以君主立宪而侥幸免于国内极权暴动,但在埃及与中东拥有广大殖民地的英国皇室,也因当地兴起的民族主义运动,撼动了自身殖民者的管辖威权。名探白罗海外办案三部曲的时间场景,即英埃战争之后,七月革命之前的埃及英治时期。
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的英治时期,是全球贫困交加的年代,却也是英国上流社会豪奢宴乐,借此忘却一战、迎向改变的「疯狂年代」。
所以,盖儿加朵饰演获庞大遗产继承权的新婚富家女LinnetRidgeway,对着参加尼罗河蜜月之旅来宾们发下豪语:豪华邮轮卡纳克号上满载『足以填满尼罗河的香槟』之时,瞬间悄悄引爆人们之间「上流/下流」的阶级斗争意识。
无分男女老少,英国社会阶层泾渭分明,除了官阶称呼、地产、马匹与仆人多寡之外,穷富之间最明显的表征,就在于头饰、配件与衣着打扮了。
《尼罗河谋杀案》的服装隐喻
年,肯尼斯布莱纳执导电影版本的《尼罗河谋杀案》,请来曾以《悲惨世界》和《丹麦女孩》两度入围奥斯卡的服装设计师帕可戴尔加多为角色们量身定制服装,参考当代名流的复古华服,暗示嫌疑犯间的阶级意识与爱恨情仇。
上流富家女LinnetRidgeway在爵士夜总会巧遇艾米汉默饰演的爱人Simon,情欲流转时的闪银飘逸晚宴服,颇与年代派拉蒙影业当家天后,于年饰演《埃及艳后》的克劳黛考白(ClaudetteColbert,-96)出席各大颁奖典礼的风格,相互呼应。
无独有偶,深发棕眼,纤细高的盖儿加朵在《尼罗河谋杀案》中身着金碧辉煌的古埃及贵族黄袍、头戴金饰,迎接宾客登船,让新婚丈夫目不转睛的华丽现身,恰恰置入行销了由盖儿加朵编剧主演、视频还在前置阶段的新版《埃及艳后》。
而上流富家女LinnetRidgeway与艾玛麦姬饰演的闺蜜Jacqueline,在学生时期的小争执,正正是因为莎士比亚舞台剧《安东尼与克丽奥佩拉》中,因「艳后选角」风波而有了心结。
无论是在豪华邮轮迎宾身着半透明纱质纯白洋装、在埃及当地市集闲逛时的嫩粉丝质开襟衬衫搭配卡其色七分裤,或是与新婚丈夫Simon在游历阿布辛贝神殿时那情欲撩人的短袖Polo衫搭纯白长裙,隐喻沙漠炙热下的欲火激情,与爱人共舞时的浅粉打褶轻飘礼服,搭配亮黄钻石颈链,都在在显示Linnet那天真、无忧、无虑、喜悦的少妇姿态。
但或许正是这一份的喜孜孜好运,让家财万贯、华服频换又美艳动人的上流富家女,轻忽了好些希冀「寄生上流」的低阶宾客们的意图不轨。
然而在登船前的晚宴,Linnet海水蓝V字褶皱晚礼服,暗示了看似纯洁无辜的Linnet,拐跑闺蜜Jacqueline的未婚夫Simon,也曾向名探白罗透露夜夜得仰赖安眠药物、不信任身边任何人的焦虑,深藏了「女人心、海底针」的不为人知。
气质优雅的盖儿加朵装扮宜古宜今,宛如名模般的肤色与身形比例,确确实实出众动人。可惜以色列口音的英语无法突显大英帝国上流阶层的身份,太过与在《神力女超人》相似的不解眼神,无法使观者在观赏本片时跳脱英雄角色的连接想像。
至于神似女小丑玛格罗比的艾玛麦姬,饰演Jacqueline则中规中矩,在爵士舞厅与男友Simon的那高度暗示、探戈式贴身热舞时身着低胸膨袖艳红开高衩晚礼服,耳戴白鑽星形耳环,近似小麦色的肌肤与烫卷棕发,神似西班牙南部安达鲁西亚自治区的舞蹈女伶。
在不请自来的晚宴中,Jacqueline穿着一袭印上金色暗绿叶子的血红色洋装,在绝美壮观的尼罗河背景,大胆性感走上阶梯,衬托出她的妒忌与激情,也暗示了步步逼近的危险杀机。
她在新婚夫妻Linnet与Simon间不发一语,来回游荡,宛如如影随形的愤怒怨灵。
任意买票登上豪华邮轮卡纳克号时,Jacqueline身着开衩的纯白性感荷叶短袖搭配高腰宽版裤裙,隐约暗示当时的Jacqueline仍无犯罪纪录,还是身家清白,保有随时可以全身而退的希望。
可惜,Jacqueline错把爱情当作阶级斗争,而其他成员则以金钱为权力斗争,甚至以画家母亲漠视歌手经纪人的桥段,暗喻了大英帝国之于殖民地的种族偏见与阶级鄙视。
《尼罗河谋杀案》的「寄生上流」
豪华邮轮上除了填满尼罗河的高级香槟,满满皆承载了妄想「寄生上流」的下流思想嫌疑犯,密闭杀人空间随着凶嫌的高度不确定性,变得绝望而渺小。
原本温暖唯美的纱粉色场景调度,随著名探白罗起始调查,画面趋近银白黑暗,眼看蜜月之旅瞬间风云变色、人人自危、个个起疑,豪华邮轮一夕之间沦为幽灵鬼船、奢华打造的高级监狱,真相若无法大白,人性即将石沈灭顶。
蜜月之旅所经尼罗河流域、埃及吉萨金字塔群、狮身人面像、阿布辛贝神殿拉美西斯二世悬崖雕像皆为古埃及法老的长眠、守护、公祭之处,蜜月行程宛如航向死亡之旅。
连同女性宾客们的衣着,比如影后安妮特班宁(AnnetteBening)饰演的画家母亲、莉蒂西亚莱特(LetitiaWright)饰演的歌手经纪人Rosalie或是唐法兰奇(DawnFrench)饰演家道中落的鲍尔夫人,都以深色雪纺纱质料的衣着现身,宛如哀悼无辜亡灵的送行者。
即使苏菲欧克妮多(SophieOkonedo)饰演的爵士乐女伶Salome,在名探白罗调查访问时身着珊瑚粉呢格纹套服,显示其温暖却有个性的特质,其余出场也绝多为暗金深色系礼服。
较为亮眼的反而是因《权力游戏:冰与火之歌》饰演北方女猎人而走红的苏格兰女星萝丝莱斯莉,在《尼罗河谋杀案》中饰演新婚富家女的法国女仆,一头橘红卷发、身穿Tiffany水蓝的简约洋装搭配纯白围裙,在一字排开的黝黑色系送行者队伍中,特别显得娇小可爱。
除了心怀鬼胎的人证之外,精致雕工的.22手枪、染血方巾、丝质披肩、黄钻颈链,皆为名探白罗破案的重要物证,也暗藏了其时尚单品持有者皆为女性,早已预示了教唆杀人的真正主嫌。
男宾们多是身着浅灰、深蓝色系为主,英国喜剧王罗素勃朗特饰演的Dr.Bessner医生,喜爱亮柠檬色系的背心或领带,虽表情严肃,倒是讨喜。
而在宛如密室监狱般的豪华邮轮Karnak,其名取自卡纳克神庙群,为上埃及底比斯最古老的庙宇,位在尼罗河东岸的卢克索镇北处,为献给古埃及太阳神及其妻室。
就如同神庙柱群结构,形成了法老们所需要的「王权神化」的神秘压抑氛围,豪华邮轮Karnak舱房卧室随着案情停滞不解,光线渐次阴暗,角色感情变化在结构体的投影下,感到无以言喻的压抑。
为了爱情,为了阶级、为了金钱、为了嫉恨,五具以白色麻布包裹坚实的木乃伊缓缓抬出豪华邮轮,似乎谋杀了躯壳,心灵的苦闷随风而去,也象征大英帝国的殖民富豪心态,随着时代的变迁与反动,渐进式消亡。
结语
一场婚姻或是一个签名,就可以将相对默默无闻的个体游动至社会结构的顶层。
在肯尼斯布莱纳饰演的名探白罗的机智破案、开始追寻爱情,是成就上的满足、是令人莞尔喜剧。但是,对于上流社会中,寻求阶级与经济对等的成员来说,蜜月邮轮是一出不堪回首的悲剧。
而或许《尼罗河谋杀案》后的惊悚在于,庞大财富的继承权落于支持教母,是否真与主谋密谋串通,观众可持有合理的怀疑。也或许,正是以《Belfast》甫获奥斯卡提名的肯尼斯布莱纳,以相同黑白色调的摄影基调,惊悚呼应《尼罗河谋杀案》中宛如丧礼的序幕:
「爱一个人会与之同甘共苦,恶习或缺点都无足轻重。」